女兵丨妈妈说，绿军装是我送她最美的礼物

文/漫画袁斯婧

小时候我有过很多梦想，摇滚乐队主唱、作家、动作明星、考古学家、服装设计师……但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名军人，我这种“不自由毋宁死，置死地而后生”的热血青年是怎么来到这个满是条条框框的铁血军营的呢？除了我本身就是个思想境界崇高的好青年之外，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妈。

话说就在我快要高考的时候，我爸妈离婚了。经常有律师一类的人来学校找我做笔录，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我真的就没有做学霸的命，高考成绩不太尽人意的我进了一所地方的普通高校读大专。这个时候我的心态，说是“破罐子破摔”的颓废也好，或是终究“放荡不羁爱自由”的叛逆也罢，不感兴趣的专业课丢一边，成天参加各种选秀比赛啦、组乐队啦、兼职做模特啦，把我妈担心的够呛。我妈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，不是我这种小萝卜头能够hold得住的，于是她老人家毅然决然做出一个决定：送我来部队深（gǎi）造！

然后你以为我就这么乖乖听话来部队了吗？当然不是。本姑娘当年的自以为是和宁死不屈可是出了名的，让我去当兵？呵，根本无法想象！然而，就如同我们所知的生活，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。年腊月的一个下午，正坐在教室神游的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，对方是我妈多年的好友，火急火燎地对我说我妈病倒了，医院需要马上手术，让我赶快过去签字！自从父母离异后，家里除了八十好几的老外公，我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，能在她手术单上签字的也只有我。只记得当时的我大脑瞬间当机了，手足无措，眼泪急的哗哗往下掉。还好同寝室的几个医院，签过字后我妈就被推进了手术室，经过分钟的漫长等待，看到妈妈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松了口气。

医生说我妈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，腹腔内有个大囊肿，医院的时候囊肿已经破裂并引起阑尾炎，如果当时不及时进行手术、整个腹腔被感染那就危险了！每每想起医生的话、想起当时的“差一点”我都会后怕……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后才康复出院，那之后，我就像溺爱自己孩子的家长一样对我妈言听计从，那一年，我正好快大专毕业了，不知是我妈“耍心机”还是怎的，她老人家又一次提出让我来部队参军，但这一次，我义无反顾的答应了。

其实我妈的这次险遇并非是我参军入伍的决定性因素。严格意义上来讲，我算我妈的第二个小孩。她由于身体不太好，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不幸流产了，生我的时候也是历尽千辛万苦，难产的痛苦折磨了她好久才被迫剖腹生下了我。记得在我四岁的时候，听家里的大人们说我就快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，但突然有一天，我被姑妈接到她家暂住，医院，没法照顾我。我在姑妈家住的时候都睡不好，每一天晚上都辗转反侧的想妈妈。终于过了一段时间，医院看我妈了，可能当时年纪太小，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也不懂得。我妈后来跟我讲，说我当时一看到她就扑过去抱她，隔壁床的阿姨跟我说我妈又流产了，还大出血、流了几乎一桶血的时候我哇哇大哭，抱着我妈不撒手。

和很多我妈那个年纪的人一样，我妈年轻的时候喜欢邓丽君、喜欢唱歌，攒了好几箱的《大众电影》杂志，因为喜欢看电影、想过要当演员。可是我妈十一岁的时候发高烧，我外公忙于工作、外婆去世得早，家里没人照顾她，高烧太久的她留下了后遗症——半边声带麻痹。一直到现在，我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，她不敢大声说话，就更别提唱歌了。所以，自从有了我以后，妈妈就把她的梦想和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。很小的时候我妈就送我去各种培训班，学英语、学画画、学跳舞……对于本姑娘现在的多才多艺，我妈绝对功不可没！

所以我妈要我来当兵的时候，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，她希望我在部队这片天空下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。新兵营的第一天，我以一身“小太妹”造型震惊全场：挑染的波浪卷发、烟熏妆、大红唇、铆钉挎包、机车皮衣、马丁靴，来接兵的干部把我从头到尾打量来打量去，最后只说：“先去卸妆，你的头发肯定是要处理掉的！”剪头发的时候我也把大家都震撼了一把，我以为是剪成齐耳的发式，哪里知道几乎要被剃成板寸！别的新兵都是一咬牙就剪完了，最多掉几滴眼泪，而我却痛哭流涕了整整三个小时，最后理发大妈拿着把大剪刀和电推子冷漠的对我说道：“你就算哭到天亮我也是要给你剪的。”我哭得泪眼迷离，看不清她的模样，现在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，脑海中总会把她想象成容嬷嬷的样子。后来下连了，我妈来看我，我们母女两一见面就抱头痛哭，“麻麻，我的波浪卷没了，他们好狠心，就这么给我剪了，呜呜……“”袁姑娘，没事的，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，别哭了，乖，剪短点也好，正好方便戴假发。“”噗……“我顿时破涕为笑。我妈心情好的时候叫我“袁姑娘”，生气了就嘟着嘴巴喊我“姓袁的”，那模样，别提多有爱。

入新兵营的第一天，集合的时候我忘了戴帽子，班长严厉的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戴，”能为什么，忘了呗。“我心想。但我觉得如果我真说出口了就会立马变成众矢之的，如果我不作声班长说不定会觉得我不给她台阶下，于是我大声回道：”是我的错，没有理由！“多么刚正不阿、多么完美的回答！但就凭我那“小太妹”的第一印象，老班长们一个个都觉得我肯定是个刺头。懂行的人都知道，我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，如果说我们新兵就像班长手上的手指头，那我一定是最短的那一根。于是每个礼拜我都憋了好多的话想要跟我妈吐槽，但班长规定每个人每周只有五分钟时间给家里打电话，而且不许哭，只要有人哭了，后面的人就都不用打了。泪点低又玻璃心的我因此每次都被战友们排到最后打电话，我也不负众望，每次打电话都从头哭到尾，我还老是添油加醋，我妈也会非常配合的跟我一起同仇敌忾。有一次，我妈听到我的种种遭遇后，在电话里气愤地大喊：“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家袁姑娘！”平日里温柔可爱的妈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，着实吓了我一跳，“母后！息怒！息怒！”我哭笑不得的提醒道。

那时候，我妈经常给我写信。写她每天手机不离身，连去卫生间也带着，生怕错过了我的电话；写她在书上看到的心灵鸡汤；写社区给我们家发的那块“光荣军属”的牌子是怎样的金光闪闪。她还鼓励我考军校，她会为我打听各大军校和专业，然后亲手把简介抄给我。每个身心俱疲的夜里，我都会把妈妈的信压在枕头底下，肆意地呼吸着上面残留着的妈妈的味道，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入睡。每次中午在走廊磨被子的时候我都会走神，手上重复着机械的动作，脑袋里却在回味当兵之前和妈妈在一起的生活点滴，一起看电影、一起逛超市，这些最平凡不过的小事却是我当时最甜美的回忆，我还会把这些日常小事都画成漫画夹在日记本里。

从小我妈就教育我：幽默是一个人非常重要的品质，别忘了苦中也要作乐。所以苦哈哈的新兵生活里，我也总是在尽力找乐子。下连后，大多数女兵都会被分到通信专业，班长让我们背成千上万个电话号码，大家面对密密麻麻的号码簿都傻了眼，这得从何背起？而我则会充分发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，把号码和本人用一系列的小故事联系起来，这样背记起来又快又有趣。于是每次背号码的时候，我们班就像开故事会一样，大家都围着我听故事，故事听完了，号码也记住了。

入伍第二年，本来下决心要考军校的我曾一度有了动摇。我妈倒是很真诚的跟我说她支持我做的任何决定，但还是希望我能够放手一搏，试试自己的能耐，她说：“自信，就是永远相信自己有潜力可挖！”在军校上学的时候，我妈也一如既往的充当我的精神支柱，一直都陪着我。我这人脾气直、火气大、易冲动，每次无论遇到什么事，跟我妈打电话吐槽之后总会好很多，因为她总跟我说：“不管什么事，总会过去的。”从军校毕业的时候，我们学校给每个学员量身定做了两枚军人身份牌和一把军魂剑，我自己身上挂一枚，给了我妈一枚，我妈说感觉挺悲壮的，好像我要上战场似的。她还把那把军魂剑挂在我家客厅，美其名曰：镇宅、辟邪。我妈有时候加完班要走夜路，我老担心她的安全，有次我问她怕不怕，她说：”我怕什么？我女儿可是军官诶！配枪骑白马的那种！神气的很！“简直让我笑到哭。

参军六年了，总有人说我不适合待在部队，但他们不是我，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这一路上的乐与苦，我想，只有我妈妈才会知道。一路上有她的陪伴与鼓励，就算再辛苦，我也会坚持走下去！

写到最后，我爸一直没出场，那是因为这些文字是我送给我妈的母亲节礼物，其实我爸人也不错，下次父亲节再跟你讲，约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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